徽州的某处小路上,三匹马踩着夕阳,缓缓的向前。
“公子,再有个几里路就到客栈了。”长生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,转头高兴道。
几人已经连续赶路几日,实在是劳累得很,而且赫连雪又染了伤寒,再不找个地方休息,她的身子该吃不消了。
凌月白望了一眼赫连雪,又指着一旁的大树,淡淡道:“好,那咱们也就不用急了,先在树下休息会。”
赫连雪以帕子掩嘴咳嗽了两声,勉强道:“誉哥哥,我真的没事。”
“下来休息会,你的身子要紧。”凌月白翻身下马,伸手要扶着她下来。
瞅着面前这双白皙修长的手,赫连雪眸光闪过一抹柔意,将手递给他,然后下了马。
凌月白与赫连雪坐在树下,长生栓好了马也坐了过来,将包裹打开,拿出食物和水给二人。
三人感受着五月温柔的风吹过,心情轻松愉快。
忽然,一阵阵马蹄声“哒哒哒”的逼近,紧接着树枝上刚才还在吟唱的鸟儿“噌噌”的飞走。
就在长生站起来要看看情况的时候,“嗖嗖嗖”,数只冷箭破空而来。
面色一变,长生大叫道:“公子,有刺客!”
他的话刚落,只见骑马而来的一大群黑衣人挽着弓箭,杀气腾腾的直逼眼前。
凌月白皱了皱眉头,赶紧扶着赫连雪起身,抽出长剑,将她护在了身后。
长生一边后退挡在凌月白和赫连雪身前,一边手放在唇间大声的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号。
哨声一响,立马从暗处飞身出十个暗卫,形成了一个包围圈,将三人护在了中间。
毕竟,当年凌月白离开齐国的时候,只身带了长生一人。
所以,萧良辰等人认为这些年来凌月白身边只有赫连雪和长生。
刺客首领见到突然出现的暗卫,愣了一下,摆摆手,厉声道:“继续射箭!”
箭雨袭来,暗卫们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利剑,个个动作敏捷迅速。
这次萧良辰派出的刺客将近三十多人,在人数上要比凌月白的暗卫多,因此客观来看,凌月白这边就不占优势。
刺客们训练有素,分工明确,有的缠住凌月白的暗卫,有的缠着长生,而刺客首领则主攻凌月白和赫连雪。
凌月白虽说这些年极少再提过剑,但招式上却并不生疏,一招一式仍让刺客首领近不得身。
刺客首领寻凌月白寻了这么多次,好不容易这次能逮到他,自然是抱着要他命的想法,故而出手狠戾毒辣。
凌月白望着刺客那双略微熟悉的眼睛,缓缓道:“楚晨,是萧良辰让你来杀我的?”
刺客首领瞳孔一缩,随即冷笑道:“太子殿下果真是好眼力!”
说罢,他手腕一转,利剑劈头砍来。
虽说凌月白
如今平民一个,可大家还是喊惯了他“太子殿下”。
只是,这个太子殿下,今日必死无疑了……
凌月白眸光一暗,身子快速一侧,提气抱着赫连雪躲避了过去。
楚晨见状,立马飞身追去,二人开始了激烈的打斗。
长生着急的想上前,但无奈被人困得死死的,只能咬着牙先解决围着他的刺客。
楚晨察觉到凌月白抱着赫连雪有些不便,于是阴笑一声,从袖中甩出数只毒镖。
在凌月白用剑打飞毒镖的功夫,楚晨纵身一跃,转到了凌月白的身后,大喝一声,剑直直的朝着他的后背刺去。
快、准、狠,不给凌月白丁点回击闪躲的时间。
“誉哥哥小心!”赫连雪脸色煞白,双手将他推到一旁,自己迎上了那利剑。
楚晨一惊,下意识的猛然将利剑从她体内拔出,“呲”,血顺着赫连雪的胸口迸发而出。
那一剑,他用了十成的力气,又是刺在赫连雪的胸口上,恐怕……
挣扎片刻,楚晨对着手下人大声道:“撤!”
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杀凌月白了,而是赶紧回去将误伤赫连雪一事回禀给萧良辰!
赫连雪可是西域公主,伤了她,就是得罪了西域,他得立刻找萧良辰定夺!
其他刺客们见赫连雪一身白色衣裙血染一片,伤势不轻,也察觉到了不对劲,在听到楚晨这命令后,瞬间停了手,上马快速离去。
长生恼怒,对着暗卫们道:“追!”
说罢,便第一个冲了出去。
凌月白抱着赫连雪,抬手给她点了穴道止血后,可她的呼吸仍然越来越微弱。
动了动唇,她发不出声音,只能一口一口吐着鲜血。
往赫连雪的嘴里塞了一枚药丸,探在她脉搏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,凌月白好像有年头没有如此的惊慌失措了。
她的心脉已断,就算是可以为白羽曦接好筋脉的无言,也不能给人接好心脉。
因为心脉断了,便是断了……
这种感觉,无能为力。
他似乎可以感受到,赫连雪的生命,正在他怀里一点点的流逝。
这个不离不弃,跟随在他身边五年的女子,正在一点点的离开他……
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,生怕她一不留神就会消失。
声音发颤,他红着眼睛道:“雪儿……你撑住,一定要撑住!”
赫连雪想抬手抚上凌月白的脸,但手是真的抬不起来了,只能用所有力气攥着他的袖子。
痴痴的望着他,她的眼神是满满的不舍和眷恋,也是最后的告别。
以前曾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,那时候她还没遇到萧子誉,所以不懂是何意思。
现在,她好像是明白了些。
情不知所起,一往
而深,生者可以死,死亦可生。
说的,就是她吧?
想起以前告诉长生的那句话,除非她死,否则永远不会放弃他。
爱了他七年,这是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呢?
来不及去细数了,她也来不及去回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了……
她只知道,这次是真的要放弃了……
被她缠了这么久,他终于也可以解脱了吧?
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唇,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。
“雪儿……雪儿……”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缓缓垂下,凌月白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。
初识时,他是带着洛雪嫣去西域求天香豆蔻的齐太子,她是西域王的掌上明珠。
他默默守护了洛雪嫣两年,她痴心爱恋了他两年。
弃了齐国皇位,远走天涯,他是神医。
抛掉公主身份,一心跟随,她是他无怨无悔的雪姑娘……
这走走停停,便又是五年。
七年,人生中有多少个七年呢?
七年,又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多么美好的年华呢?
可是,她却将这七年给了他……
这么傻,这么傻……
凌月白眼泪打在已无生息的赫连雪脸上,悲痛欲绝。
心,像是在被人死命的拿着剪刀、锤头在生敲猛绞一样的疼。
这种疼,要比任何时候都疼。
比七年前,看着洛雪嫣从城墙上摔下来那一刻要疼。
比五年前,在婚礼上听到洛雪嫣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那时候还要疼……
这种疼,是每个毛孔都散发出来的疼。
如千万根针,密密麻麻的扎着他的每个细胞,每根流动的血管,每一寸皮肤……
她的血将他的白衣染红,冰凉的身体告诉他,她是真的离开了。
那个喊着他誉哥哥,跟随他走过山走过水的雪儿,走了……
心,空空如也。
难过,难过。
人,是感情动物。
兴许,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他早已习惯了她的陪伴,习惯了她一身白衣跟在他左右为病人忙前忙后,习惯了一转头便会看到她的笑脸……
习惯同时间一样,都是一种可怕的东西。
不知不觉,她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
然而她却走了,也仿佛带走了他这七年的所有……
世人称呼他“神医”,想来真是好不讽刺……
他救了那么多人,可却救不了她的命。
医术再高明,又有何用?
将赫连雪紧紧的搂在怀里,凌月白嘶声力竭:“雪儿!”
声音哀凄,如杜鹃啼血。
长生带着人回来,远远的看着抱着赫连雪瘫坐在地上的凌月白,捂着嘴哽咽起来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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