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，在树林的边缘部位。

血腥味扑鼻而来，在一些歪倒的树木旁边，散扔着成堆的腐烂人体的尸骨残肉，残缺的手臂脚趾，和啃剩下半个的脑袋，杂乱又惨不忍睹的积成一堆，股股的尸臭味刺鼻作呕，吸引着成群的苍蝇轰鸣。

那尸肉堆的旁边，有五六个人龌龊的躲在一起，有大人，有小孩，有妇女，眼中都是同样恐惧的目光，透过尸肉堆望着远处，身上颤颤发抖，用力地抱着身旁的人，作为依靠。

远处的空地上，正坐卧着三只虎背熊腰的兽妖，它们的爪子上抓着新鲜的人身肢体，美味的啃食着，不时的向周围扫视一眼，或是向它们‘储存的食物’看上一眼，再低下头继续享受着它们的美食。

在它们的眼中，弱肉强食。人的下场，或者说是弱者的下场，就应该是这样的被它们啃食，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，它们也不懂得什么是惨绝人寰，它们只道这就是生存原则，就是它们的本性。

忽然，远处闪起了一团光亮，在它们远远的地方，凌然的杀气就发了过来。

三只兽妖一齐放下手中的美食，向光亮处望去。

“嗖！”

一阵晃目的光亮猛然射了过去，穿过三只兽妖的身体，冲到了它们的身后。

光亮消去，一个潇洒的身影从光亮之中走了出来，而三只兽妖始终没有再次回头，三只高大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片刻之后，轰然倒地，不再动弹一下。

那个身影顿了顿，直接走过尸肉堆，脚边蹭着零星的碎肉，在身上沾上了一些血污，他已经见过许多次这样的情景了，却还是微微把头抬起，目光躲避着这惊心的场面，并屏住了呼吸，走过去看到了那几个还侥幸未死的人后，轻道了一句：“你们走吧。”

众人直到此刻才惊醒过来，看着眼前这片刻发生的奇异事情，立刻跪下头来大呼了几声“神仙”“英雄”之后，就急忙连滚带爬的向着远处跑去，都顾不得别人，只愿自己能早些离开这地域一般的地方，向前疯狂跑着，找到了一种‘还活着’的感觉，不过他们其后的一生，都会留住这样的噩梦残影了。

等他们都走光了，那个人转过身，眼睛又转向了地上成堆的尸骨，目光轻轻一颤。

他已经杀过许多的兽妖了，每一次见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象，从不曾改变过，他也同样没有手软过一次。

世界上，究竟什么东西是最可怕的？

脑中忽然飞快地闪过了这么一个想法，曾经前往无惧的他，之后又见过多次触目惊心的东西之后，他也一时对这个问题迷茫了起来。

或许他在此刻，也恐惧了一下吧。

那个人影甩了甩头，目光又看向了树林的深处，那个刚刚升起过一团火焰的地方。

呆了一会，他的身影一转，向着那里疾飞了过去。

这时，在远处的树荫之下，黑暗之中缓缓现出了一个黑衣身影，巫王正了正他的鬼魅身影，惊道：“是他！……今夜的不安之人好多。”

说着，巫王转过头去，那个身影冲去的方向，也正是他困住小白的地方，他的‘四凶火阵’虽说厉害但是也只限其内，若是有人在外面破坏，结果就大大的不妙了。

“……我也要加快速度了，不然迟则生变……”

话声未息，巫王的身影与他们反向而驰，向着南疆的方向快速逝去了。

远方的山脚之上，张小凡和周一仙缓缓登上了一个小山山顶。

本来张小凡可以用御气之术带着周一仙飞上山顶的，可是周一仙却硬要漫步走上山顶，他要这种平淡结实的感觉。张小凡无奈，正好他也正值心情压抑，就莫应了周一仙的方法，结果他们在登山之中所见的，都是一些烂木腐石，花草鸟兽皆无，不但没有一点的观赏价值，而且还更加的压抑了情绪，一路两人沉闷无语，在费了半夜的爬山时间之后，他们才登上了山顶，瞭望苍穹上空，此刻还是一个阴天，连月亮都看不到。

张小凡与周一仙并立在山顶之上，看着阴沉的天，对着苍黑的地，如置身在迷茫的黑暗之中，不知何处是何方。

“你先说吧。”周一仙淡淡说道。

张小凡呆了呆，犹豫一下后，恭敬说道：“前辈，初行之时，晚辈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请前辈指点，就是有关人之记忆一说。”

“是因为你身边的那个碧瑶姑娘吧。”周一仙清淡道了一声，见张小凡点了点头之后，他又说道：“我虽猜了个大概，不过人老了难免糊涂一点，还是由你再来说明一下吧。”

张小凡又点了下头，直接说道：“我第一次救她之时，她记忆全失，不认得任何人，只是依靠着以前的感觉依赖别人，也就是因为如此，她对鬼王宗，和鬼王宗那些熟悉的人都非常亲切，只唯独……”

张小凡顿了一下，马上跳过那里又道：“后来她又次重伤，可能就是秦无炎所伤，我再将她治好以后，她突然恢复了十年以前的记忆，却又失去了近一年之内的记忆，请问前辈可知其中原因？”

周一仙笑了笑，抚须说道：“你是怕她如此反复的恢复记忆，一时记得你，一时又不记得你吧。”

张小凡低了下头，没有说话。

周一仙面上正色起来，轻轻道：“这可能就是魂和魄的原因了。”

“魂和魄？”张小凡惊了一句。

周一仙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人有三魂、七魄，凡常所有人的记忆，因肉身而动，肉身触念，所以他们的记忆都在魄体之上，再由魄体传于灵魂，所以魄体对于记忆刻印的最深，灵魂的记忆而在其次。”

“可是灵魂也有记忆，比如死后所念不愿投胎，化成怨灵，以及凶灵之人，他们也是灵魂所念，而非肉体，因为他们的肉体已死。”张小凡轻声道。

周一仙低头道：“你所说不错，可是碧瑶姑娘却并非如此。你该记得，碧瑶姑娘死后，灵魂去了哪里。”

张小凡神色一震，周一仙看着他，肃道：“不错，她的三魂当即就被驱散了，合欢铃也只留下了她的一魄，所以按当时之说，她的记忆就留在了她的一魄之上，其余的三魂六魄随风而逝，什么也没有保留住。”

周一仙顿了一下，声音变的厉了，继续道：“之后这三魂六魄虽然再次被强行召唤了回来，可是它们并没有记忆，也就是你之后去南疆所救活的碧瑶，是没有记忆的。”

天色渐转，阴沉沉的乌云散去了许多，浑浊的月亮出现在天空，洒下了一些光芒，让天地间亮了一些。

“后来，我帮她找到了主魄，让她附体了，如果记忆只有主魄才有，那时她应该能想起我？”张小凡轻轻的疑问着，周一仙抬着头看着天空，忽然轻道：“你可曾想过，十年了……”

张小凡听到这句话，怔了一下。

“……十年，她的主魄在被你们保存了十年，没有气息，身体早已僵化。这时使碧瑶突然附体上去，也只是让她的身体能活动了而已，魄体并没有立刻适应过来，就是灵魂驾驭着魄体，而非灵魂附和着魄体，她的思想和行动都主要受到灵魂的控制，所以尘封的记忆还在魄体之上，没有如你所愿而打开。”周一仙说着，望着的月亮又明亮了一些。

张小凡闭上了双目，沉静了一会，又道：“那样秦无炎又是怎样帮助碧瑶恢复的记忆？”

“这个？可能是他使用的毒吧……”周一仙不确定的说着。

张小凡双目猛然睁开，瞪大了双目看着周一仙，惊道了一声：“食魂之毒！”

“可能如照毒名所言，把她的灵魂腐食，把附在灵魂上面的那一段时间的记忆也消去了，灵感和思想又回到了魄体上面，然后就是你所说的，失去了一部分记忆，又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。”周一仙粗略解释了一遍，想了想后又确定地说道：“应该就是这个样子。”

张小凡，怔在原地，一刻怔住了表情。

周一仙满不在乎的看着天空，怕是在他看来，忽明忽暗的月亮比起张小凡来更加的有趣吧。

“她还会再失去记忆，或者恢复记忆吗？”过了一阵，张小凡气弱的声音传来过来。

周一仙歪过头来，看着张小凡正在低着头，他淡淡说道：“如无意外，不会再失忆了。至于能不能恢复记忆，或许是要看她被腐食的三魂，能不能完好了……”

这个可能性……

回想着碧瑶对他说过的梦，张小凡立刻就想透了结果。

说到这里，周一仙似乎也来了兴趣，望着天空悠悠问了一句：“在你心中，又是否想让她恢复记忆呢？”

张小凡面色阴沉无声，向周一仙看去，正巧周一仙转首也向他看了过来，四目顿时撞在半空，只听周一仙对他轻声说道：“两难的抉择，你尽快挑选一个吧。”

张小凡又沉默了一阵，忽然道：“前辈你说什么？”

“陆姑娘和这位碧瑶姑娘，如果她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和你一起活着，你要选哪一个？”周一仙的面色又严肃了起来。

张小凡顿时张嘴哑舌，怔在那里看着周一仙，对面周一仙表情极为肃然，一点也不像是‘随口问问’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