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九十三章 人类的弱

“是呀，我明白了，只怕是你还不明白。”

凤枭没来由地吐出这句话。

唐承念一愣，继而冷笑：“说话吞吞吐吐。”

“连自己也要骗，人类真是可悲。”凤枭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唐承念最厌恶的便是这种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神情。

她压下心底的烦闷，问道：“你要问的都问完了吧？”

“我是问了，没问完，何况，连这么简单的问题，他都还没有回答我呢。”凤枭忽然兴起了恶趣味。

唐承念一愣：“我答了不就行了吗？”

“不行。”

凤枭利落地否定，然后问商六甲：“你们当真不是夫妻？”

商六甲稍微迟疑了一下，才摇了摇头，坚定地说道：“不是。”

仍旧难掩遗憾。

“看来，只是‘不是’，并不是‘不想’。”凤枭愉悦地笑道。

“是不是，想不想，与你何干？”看凤枭的表情，唐承念的心里就开始打鼓，但依然硬着嘴皮反驳。

见唐承念如此表现，凤枭料定了她是走神，便十分欢畅地大笑起来。祂作为一名神祗，着实是被唐承念这个人类给欺压得很了，如今见到她方寸大乱的模样，居然有一种出了口气的感觉。刚刚萌发出这种感觉的瞬间，凤枭便冷静下来，祂自然明白，自己的情绪，已经变得有些不对劲了。

这个人类，偏偏就抓住了祂心里的弱点。

不错，无论祂是多么瞧不起人类，也不得不承认，当年那个接任祝融氏的人类重黎，着实是一个可以令神祗胆寒的家伙。祂太了不起了，明明就是区区一个人类罢了，却能够拥有那么强大的实力，甚至，足以逼迫骄傲的神祗接纳祂，不得不亲自为祂封神。否则，战斗力如此强大的人类若是发飙，当年的神庭，还不一定能够镇|住祂。

凤枭曾认为神祗生于天地，长于天地，是天地之子。

可是，直到祂知道了重黎的故事，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浅薄。可是，越是明白，凤枭就越是痛苦。因为，祂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蔑视人类的情绪，这是天生的鄙夷。然而，重黎的存在却偏偏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祂，其实，祂瞧不起的人类，只要足够努力，也可以封神，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，也可以建设新的神道秩序。

笑着笑着，凤枭又不禁冒出这样一个想法：祂，或者有些可悲啊。

“人类，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罢了！”凤枭当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可悲，祂下意识地便将责任推到了唐承念身上，祂指责她，“就算你的背后，有其他神祗撑腰，那又如何？若是你落到了吾手中，祂们谁还会特意保住你？祂们和吾乃是一样的，在祂们眼中，或许你可以利用，但人类也只是人类罢了。”

唐承念听着凤枭的话，却并不生气，更不会畏惧。

她反而可以确信，凤枭中招了。祂的确已经相信，在她的背后，拥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，这力量很可能属于某个神祗，或者某一群神祗。如今的凤枭，实在太不冷静，否则，祂应该好好想想，为什么那些神祗偏偏要选中一个化神修士？何况十年前，八年前，她连化神修士都不是。

这个世界，有这么多人，却偏偏挑了她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子？凤枭当然应该看得出她的年纪，神祗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，也太名不副实了。然而，祂现在太不理智了，何况，因为对手是一个人类，作为神祗，凤枭便下意识地轻视了她。

这才是凤枭轻易相信她是神祗代言人的缘故。

当然，也因为唐承念知道的名字太多。尤其是重黎，要知道，作为一名封神的人类，重黎的真实身份，一直都被其他神祗有意无意地虚化，至今，甚至没有人知道重黎他在封神以前，其实曾经是一个人类。唐承念却毫不犹豫地搬出了这个名字，因而，凤枭才方寸大乱。

说来可笑，凤枭本是看唐承念方寸大乱有趣，却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太多，反倒出卖了自己的真实情绪。

唐承念这种细心的人，自然不会错过凤枭的每一个表情。

尤其是，祂的本体还特别大。

“人类又如何呢？”唐承念回忆着自己在小说里见过的凤枭的表现，忍不住笑了起来，“其实，我往往会忍不住想，为什么你会如此讨厌人类？我知道，有不少的神祗轻蔑人类，只因为人类并不是天生地养。你们，神祗，生于天地之间，由混沌之气而成，得了天地的造化，得了天地的培养，得了天地的呵护，自小便将我们这些人类甩开一大截。”

凤枭听着唐承念的话，不住地点头。

祂没想到，唐承念居然可以考虑这么多。祂甚至想，也许，唐承念这个人类，真的与其他人类不一样吧？她居然可以如此懂祂。

是啊，人类不就是被神祗甩开一大截吗？可这样弱小的人类，凭什么也……

“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？人类那么弱小，哪怕长到几岁，十几岁，也还是可以被你们轻轻松松地用一个指头碾死。简直，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？不说神祗吧，哪怕是离开城池，到外面的世界去，见到任何一只自由的动物，一个人与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对抗起来，都有可能输。简直就是弱小得不能再弱！而这么弱小的人类，竟然也敢与你们这些神祗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，凭什么？”

唐承念简直是在说出祂的所有心声。

凤枭一开始还在掩饰，现在就彻底被她的话给吸引住了，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了。

他的脸上，写满了服。

一个人类，居然能够这么懂神祗的想法？怪不得那些神祗会将她选作代言人。

凤枭甚至觉得，要不是已经有其他神祗——而且多半是祂的仇敌——选中了她，祂一定也要将唐承念列为自己要帮扶的人类。这种聪明人，与其他每一个人类都不一样，实在太值得帮助了！只可惜，她已经属于别的神祗了。

“你说得不错！”凤枭甚至开口夸赞她。

至于旁边的其他商氏族族人们么，表情可就没有凤枭这么坦**了。毕竟，唐承念的字字句句，简直就是骂他们们啊！大多数人，都是露出心虚的尴尬表情，有些人可能与凤枭一个想法，开始自责，居然也觉得，自己这样弱小的人，凭什么拥有这么多优渥的好处？神祗远离世间，莫非就是因为不愿意与人类共戴天？

也有一部分人，是生气，气唐承念。他们也是和凤枭一个想法，情绪就不同了。他们相信，唐承念背后，真的有其他的神祗的势力，唐承念，一定是因为得了这些神祗的好处，才会站到神祗那边，挤兑人类！——他们并不知道凤枭与其他神祗之间的对立，只认为神祗与神祗当然是站在一边的。

但是，唐承念是人类啊！怎么可以做起神的走狗了？

“这样的人，真的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少主夫人吗？”

“幸好她还没正式宣布过，那就是事情未成。”

“对对对，叫她走！”

“但你们看看少主的样子，他就看着她，眼睛都不肯移开，他一定是被这个女人迷住了！”

“红颜祸水！简直就像是……”

“像是当年的九爷一样！”

“当年的平嘉院九爷，也是为了那样一个女人放弃少主之位！如今，难道我们的少主，也要为一个反|人类的狂徒，放弃自己的氏族吗？”

“呿，谁知道呢……”

“算了吧，现在说这些，还有什么用？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。”

话题谈论到这里，再愤怒的人，也不由得露出哀伤的表情。

多了不起啊，他们见证了历史。可也多可惜，他们见证完，估计就要死去了。

虽然他们不一定知道秘辛，但能够在这附近游走的人，多半都是核心，所以，多半也都见过凤枭，知道祂的身份。可祂被商氏族的人发现，到囚禁过了这么多年，祂怎么会对人类没有怨恨？要清|算，第一个对象当然就是商氏族了！

有人便开始埋怨起来。

“看看吧，我早就说过了，为什么你们要囚禁一个神？”

“还不是少主下的命令？”

“呸！什么少主？不过是个被迷了眼的瞎子罢了！”

“可叹长老们竟然还将发现这神当作是功劳！他是瞎子，长老们不也是瞎子！”说这句话的人，显然是对长老们怀了许久的怨恨，长老们多半都站在凤枭背后，从对面过来，他隔着一个凤枭，也要恶狠狠地瞪过去，仿佛这些长老便是罪人。

“是啊，是该放了祂才对的。”甚至有人说。

当然，有人说昏话时，总也有人会说聪明的话。

“放了祂？你们瞧不见这神一出禁地，杀了多少族人们吗？祂一定是个杀|人|狂！那个人类不是放走了祂？现在呢？他不是也被这神杀了吗？”这人说完，也忍不住嘀咕，“不过那个人是谁啊？没见过。”